其也昭昭

头像@沉沂
跑路了

【原创】忘川

* 拖了炒鸡久的给橘砸的生贺qaq @橘子洲头 (再拖写明年的了x)

* 设定都是瞎编的,勿怪勿怪

* 果然我还是驾驭不了这样的写到后面就十分的不明所以了(இдஇ; )

 

  我倒是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位前辈了。

  自从我接过监魂游使的工作,我就再没有见到过她。我在忘川旁歇脚的时候,还曾向孟婆打听过,那位不知多少年纪的阿婆——还长着一张稚嫩的少女模样,朱唇贝齿,掩嘴一笑能把同僚看呆了——听我这个问题突然又笑了,从嗓眼里飘出尖而长的笑声。她一面熟练地又盛了一碗汤递给老实排队的新魂,一面说:“游使大人的影踪,老婆子怎么知道。”

  那时候我很是不满意地辩驳了回去。“是前游使。”我举了举吃饭的家伙,“我已经成为新游使了。”

  孟婆又是一阵笑——竟还斜眼看我!她把我赶开了,说是最近过往的魂魄太多了,没空招待我。

  此时前辈正坐在孟婆身边,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,前辈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偷看的我,朝我笑笑。我莫名一阵心虚,赶紧凑了过去:“游使大人,你回来啦?这些时候你都到哪里去啦?”

  孟婆低笑了两声,阴阴道:“前游使。”

  我撇了撇嘴,前辈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,只是朝我道:“怎么?一直没发现我?”

 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,她拍拍我的头,言:“再努把力,你要不辜负这个职位才好,来之不易。”

  “丫头比你用心。”孟婆总算说了句公道话,一面往她手中的汤料里加了一把草药,“他们两个应该要再来一趟了,你还在这里?”

  前辈回头看了看忘川彼岸,打了个哈欠,道:“走了走了。小家伙,再努把力,可不能连我也找不到。”

  监魂游使就是在阳间寻找那些有意识地故意匿藏在人界,却也不是大恶的魂魄,记录下所有该入轮回的亡魂在一本册子上,这魂魄一旦被记下,便绕不开游使太远,于是就被缉拿。我找的都是亡魂,但游使是正儿八经入过地府名册的,哪怕是前任,哪里是我找得到的。可我还没来得及辩驳,前辈便一晃眼不见了。

  瞧我眼巴巴看着前辈消失的地方,孟婆又森森笑了:“小丫头要再学两年。”

-

  我又发现了个为情所困的游魂。

  他定定地望着我,问我为什么不能让他留下来。“我只是想看着她结婚生子过得幸福而已。”他晃了晃脑袋,“这都不行吗?”

  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:“人死了就该入轮回道,有什么恩怨情仇,你留到下辈子再去管吧。”

  “别想骗我!”他朝我吐舌头,“喝了孟婆汤就什么都不记得了。下辈子,我怎么知道她在哪?”

  我不耐烦地直接打开本子,把这魂魄写了进去。一开始看见有游魂不愿往生,我还颇为感慨,但看多了只觉得都是那些俗事,没什么意思,况且放过他们,我的工作不就完不成了。他还在一心一意看着那个掩面哭泣的女子,没看见我的动作,一面悄声说:“嘿,我说要陪她一辈子来着。”

  其实我还没有接班的时候,就已经看过了这样的的事情。前辈当时已经选定了我做她的接班人,带着我一起去找游魂,教我日后的工作是什么。那次便是这样,一个妙龄少女的魂魄,眼神幽怨地看着一个俊朗的男子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娇滴滴地抹去脸上两挂泪。

  前辈只是凝视了这对痴侣一会儿,就把东西交到了我的手里,然后就默默注视着我。她刚刚才跟我讲解了这法器怎么个用法,此时的意思太过明显。

  那时我也还是个颇伤春悲秋的主儿,拿着笔迟迟下不了手,略尴尬地看着前辈,手动也不是,不动也不是。前辈看着我僵硬的姿势,最终叹了口气,把东西拿了回去,记下了那游魂,轻轻叹了一声:“你这会子到心软了。”

  这会子?那哪会子我不心软?我直觉有内情,悄悄问道:“前辈,你是不是知道我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
  前辈睨了我一眼,却没打算理我。我也不敢央她,只好看看游魂转移注意。这少女不知是想起什么,眼泪一茬一茬地掉,止也止不住,我还颇惊奇——原来鬼也是有眼泪的。少女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,开始低声地说话,也不知是说与男子还是她自己,总归定是些无用的废话。

  前辈绑着她回地府的时候,她还是那么一副娇俏的好皮囊,只是面上堆满了泪,形容枯槁的,再无梨花带雨的美感。一路上,前辈单是翻看着名册不言不语,大概我还一副好说话的样子,那少女哭啼啼地向我诉苦,她和她家阿郎如何相识相恋,如何举案齐眉,又如何惹恼了恶人,如何阴阳相隔。好在回地府路上前辈没想着加快速度,好让我把这话本般的故事听个完整。

  我生前定然是个情感丰富的姑娘,我小声和前辈说道,不然怎么把我说的难受极了,感同身受般难过,眼泪差点也憋不住,要在前辈面前出大丑。前辈又睨了我一眼,低下头去看名字。

  我又问前辈真一点儿感触没有吗,她顿了顿手,轻声答道:“经历过便不是新鲜事了。”我没怎么弄懂她这话说的是她自己经历过还是看过,也没敢多问,好在不多久也到了忘川。

  孟婆盛了碗热乎乎的汤,递去少女边上。少女自然不肯,拧着不肯张嘴,活生生一场话本里无柔弱的良家女被恶霸欺负的苦情戏。我正看事态要怎么发展,前辈突然夺过那碗,掰开少女的嘴硬生生灌了进去。

  “啪!”前辈把碗往孟婆的案上一拍,表情还是无悲无喜,仿佛做惯了这样的事——也应当是已经做惯了。前辈虽说不是很亲和的性格,却也一向是好说话的,我一时愣住。她也没管别的,自顾自走了,我才慌忙追过去,半途回了个头,就见那位少女——她擦着脸上的泪痕,眼睛里已经写着茫然。再看她鬓上那朵据说是她情郎亲手刻的木头花,正巧调了。

-

  最近很奇怪,前辈有事没事会来孟婆这里坐坐,不到多久,又离开了,每每都是孟婆说“他们”回来了告终。

  他们是谁?

  我观察了两天,除了黑白无常大人,好像没什么仙使鬼差经过。前辈怕他们做什么?以前前辈做游使的时候,好歹也算是一脉的工作,怎么如今不做游使便要躲着?我这才稀里糊涂反应过来,前辈不做游使,也不轮回,去做什么了?

  前辈不在的时候,我暗地里向孟婆打听。她老人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,那几颗排布不均的牙齿此刻显得有些狰狞,大概是料定了现今我只敢问她这问题,嘻嘻笑了几声,就在我以为她要说的当儿,偏又闭嘴了。我恼得很,多抓了岸边几朵忘忧草便往她汤锅里丢。她颇不在意地搅和搅和,言:“也不是老身来喝,嘻嘻……”

  后一日,前辈又来的时候,见着我便问:“想知道我做什么去了?”

  定是孟婆告诉她的!面上不在意,她心里定还记着她损失的忘忧草!可我不能把愤慨在前辈面前表现出来,毫无底气地应了一声。前辈定定看着我,问:“以你现在的本事,还是不能找到我吗?”

  我如实相告:“可以感知到一点,但是还不确切……”

  前辈闭上眼睛点点头:“那也快了。到时候你就明白了。”

  孟婆这时候嘿嘿笑了:“小丫头还有一百三十个。”

  "一百多个什么?"我眼巴巴地看着她,却又没了声。前辈这时候出言回答:“一百三十个游魂。你再带回一百三十个,就可以自入轮回,不必在这个位子上带着。”

  “还有这样的规定?”我脱口而出,“前辈也是记够了数目才把位子传给我吗?”

  “她可不需要计数。”孟婆呵呵地笑着,盛了碗汤递过来,“要不要尝尝老身的新汤?”

  我连忙退了几步,刚想问的缘由也给忘了。虽然地府的人不会被孟婆汤清除记忆,可我对孟婆汤很是抵触,也不知为什么,最好是瞧见都不瞧见。孟婆看着我的反应笑得更开心了,把碗递给了下一个等着投胎的鬼魂。

  做游使的好处便是虽然事情也多,但比起正经的大人虽然做了鬼,食物却还可以照样吃,只是没有味道,不知饥渴。我将人界找来的豆子从腰间的袋子里摸出来,一颗一颗丢进嘴里嚼着玩。玩得太过兴起,我某时一抬眼,才发现黑白无常两位大人竟就在附近。我不自主就朝前辈看过去,刚巧看见她消失时的残影。

  我能看见,两位大人必然也能看见。我惴惴不安地拿余光偷偷瞧他们,却不见他们脸上有什么异色,看来他们对前辈也没有什么,怎么前辈见了他们就跑呢?独是白爷朝前辈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,二位大人提着新押回来的恶鬼往另个方向行远了。

-

  “丫头,还剩几个?”孟婆又盛了碗汤,一面问我。真奇怪,她日日重复这动作,却没见她自己喝过。我翻翻册子,算算竟就只剩一个了。孟婆古怪地笑起来,这回是比前面每回都要古怪的声音,好像她嗓眼里有烧开的水在咕噜咕噜地冒泡。

  “您笑什么?”我不理解,更不理解她究竟是怎么发出这声响的。孟婆咧开嘴巴:“丫头要见不着丫头喽。”

  “什么?”我还没咀嚼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,便被轰开。她挥着那柄大勺子:“去吧,去把最后一个带回来。”

  我的确也没有别的事情做,况且真做到了,以后就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继续做游使,岂不美哉。我晃晃悠悠到了人间,不急不缓地在各种阴暗处游走,感知着附近是否有游魂存在。

  亡魂们毕竟是鬼,即便有足够强的念力让他们得以苟存阳间,却没几个敢在青天白日下出来晃荡。今日这样的艳阳天,我尚只能在阴暗处逗留,所以本也没想能这么快找到。然而有股强烈的阴气自一个方向涌来,仿佛是挑衅我一般。

  这像是个骗局一样,偏我还差个名额的时候,白送上来这样一只肥羊。我小心翼翼地往那边探寻过去,犹如蝇虫一样躲躲藏藏,半点不像拿人的样子,若真是个游魂,见了不知要怎么笑话。

  这是片桃林,我听这儿的人说叫甚芳菲林,说是桃花的季节,风吹便是花雨重重,那些小娘子小郎君偏喜欢择这时候来散步。可这时节没有桃花,我也没有甚的小郎君,只有披着个漆黑的脏袍子背对我站在光秃的枝丫下的“人”。

  那袍子只管厚厚一裹,我怎么也不能从身形判断这是个什么性别。刚还想自己绕去正面是否显得太奇怪了,结果这“人”自己突然转了过来。她的声音我可熟悉,她说:“这么快就到了。”

  我不知她指的什么,只是完全放下了戒心:“前辈,是你呀。”

  我终于可以感知到她,这让我有些兴奋。前辈还是不动声色,倒是走过来给我递了一把伞。这处阳光还是不小,没个物件遮掩,倒真是有些吃不消。我忙谢谢前辈,得她叹了一句:“怎么还是记不住带伞。”

  我吐吐舌头,又听她说:“不过你也快用不上了。”

  “前辈,我觉得就算记够了数目,我也不一定会马上投胎。”我道,“做个游使好像也挺不错的。”

  前辈“嗯”了一声,竟然顺着我说:“当人是没什么好的。”

  这样沉默地站了一会儿,谁也没开口,颇尴尬。我刚想说点什么,前辈抢道:“你想知道你生前的事吗?”

  “前辈?”

  “我和你生前的事。”

-

  也许是我讶异的表情太过明显了,前辈停了下来,仿佛是刚对长牙的孩提念过一遍《道德经》一样问:“你听懂了吗?”

  “我们是打小住得近,在一块儿玩的表亲。”“是。”

  “我及笄那日,有马匪洗劫了我们家,而你当时和我在一块儿,所以也被……。”“是。”

  “你的魂魄特殊,极适合担任游使。而我滞留在凡间作乱,你想袒护我,所以答应去做游使,就是为了不让别人把我捉回去受罚。”“是。”

  “后来呢?为什么让我接替你?”

  “因为你的怨气太重了。”她开始绕着我踱步,低着头一字一言地吐露真相,“你在凡间没有老实地藏起来,而是四处游荡,专找马匪聚集的地方生活。因为你发现你找不到我了,猜想我可能回去找他们报仇,所以一个寨子一个寨子找过去。找不到,也把里面的人能杀便杀,为你家人报仇。这是你告诉我的。即便那些马匪手下累累白骨,可毕竟命数有定,他们还没到该死的时候,你身上的怨气便越积越重。

  “那段时间我一直在阴司,以为你已经投胎转世,知道我有次偶然发现你,才知道事情已变成这样。我没有把你带回去,而是像阎王求情希望他可以让你将功折罪。你成为游使,捉捕那些亡魂,就可以积下功绩来填补那些人命。而我不是游使,便如那些孤魂野鬼一样,是该被捉回去的。

  “我躲着那二位爷,是因为我不知道阎王有没有把你身上的人命记在我头上。再看到你能重入轮回之前,我不想被他们抓住,所以我一直躲着他们。现在到时间了,你只差最后一个了。”

  “你想做最后一个?”我拦在她身前,“你问过我了吗?”

  “问过了。”她突然轻笑——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笑——然后抬起头来看我,“当时我就问过了。你不同意,所以我把你绑回来,灌了你一碗孟婆汤。”

  我脱口:“所以我对孟婆汤的讨厌是这个时候来的。”或许真有那么好笑,她从来未弯的眉角此时曲成好看的弧度。

  你杀那些马匪的时候可没这么犹豫。她催促我。

  “不行,你太好看了,我下不去手。”我拖延道。

  她抬手抓伤了自己的脸,留下三道伤痕。

  我们俩面面相觑。

  我说:“你怎么对自己这么狠?”

  她说:“过奖。”

  “动手吧,这样你我都可以轮回了。”她又说。

  “可我不想呢?”我问道。

  她这回很有自信地回答我:“当日你不想,是因为你还记得当人的旧事。但是现在,你已经喝了孟婆汤了。”

  这话颇有道理,我一点也反驳不了。她方才说的事情,对我来说只像是几个话本故事,我没有记忆,更体味不到各种感情,干巴巴的几段故事,什么也不能带给我,最多就是知道,生前我做过什么。我不想把她送入轮回,也许只是因为我生前执念,但若真要我论如今愿不愿意做,还真是无所谓。

  笔停在摊开的书册上,我没拿,却也没收。她轻松地说:“这也不是什么很难的抉择。”

  她走过来拿起了笔。

-

  阎罗殿,我还没有到过。

  我到试想过有没有可能我太尽职尽责,连阎王大人也亲自提我上殿嘉奖我,却没想到头回来便是四肢拷上了链子,被一左一右押上来的。甚至也还没站稳,不知哪个往我膝弯踹了一脚,我直接跪了下去,倒也还算是个好的认错姿势。

  我的罪状被一条条揪出来数落,甚的伤害凡人性命,甚的抢夺亡魂阴气,甚的戕害阴司游使,有的无的实的虚的,用那低沉的嗓音拖长了念出来,似乎光要诏知众人还不够,还要他们背下来才算。

  她才是监魂游使,唯有她的魂魄才能真正压住那些怨灵,把他们带回地府。所幸我还得了殿上贵人这一助,才能用着这破册子挣扎了这些时候,竟还真让我凑齐了人头。我杀的人,和我带回来的魂,若是结算清楚,原来我的债当真已还清楚了。

  可惜这笔好账,有人给它加了修改,我的作她的,她的作我的,全然转逆过来。她还是那个监魂游使,只可惜被邪灵戕害,我则是那个邪灵,在众鬼的增幅下日益强盛。

  我没得本事去评这戏本编得巧妙还是恶人,总归游使牺牲失命,阎王降下恶鬼,两厢灰飞烟灭,尘土一归,这便翻了篇,再没有人提起的。

  降鬼的场面总要宏大些,那才显得气势足。我被押着去的路上,又路过忘川河,孟婆她老人家——那两条弯眉展开,葱白的指头掩着樱唇正笑。她另只手还在打着热汤,喉咙眼又挤出老旧的织布机运作的吱呀声,扎耳得很。她嘻嘻向新来的游魂吟着:“丫头喝汤咯……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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